随金立坠入黑夜
张立仁分析,金立之死很大一个原因是不务正业。“什么叫正业?就你是做哪一行的,一定要做精。刘立荣这几年就是到处投资,因为投资的钱比制造业好赚。但制造业的老板不亲力亲为,你这个企业一定会死。华为任正非、格力董明珠、娃娃哈宗庆后不想退么?他们也想退,但中国都没有完全意义上的退,因为老板是布局者、掌控全局的人。” 到了2017年,一边是要源源不断输血的投资,一边是自身手机主业造血能力的下滑,金立的债务像滚雪球般在加大。再加上金融环境收紧、赌债,很多问题已经捱到了最后时刻。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刘立荣“金立一直在亏损经营”的这套说辞买账。“再蠢的CEO都不可能做这么多债务出来,难道刘立荣一个老江湖就这么蠢?”谌权盯着我,期待给他一个回应。 他的愤怒溢于言表,而这种情绪在大部分供应商身上都存在,他们始终不相信,成熟老练的刘立荣真的会因为赌博而导致公司走到现在的绝境,也不相信是经营不善导致金立猝死,他们更相信刘立荣在转移资产,怀疑他借赌博的名义洗钱。 舒庆阳一直疑惑的是,刘立荣说自己赌博输了十几亿,但这些钱是如何出去的?大额资金的流动,银行和外汇管理局的监管在哪里?没有人能够回答他。 对于这家没有上市的公司,账目仍是谜团。一位供应商听说,做包装的供应商专门给金立做过一批没有印字的空白纸箱,金立的账目被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。而2017年12月,金立在资金链断裂的节骨眼上,还更换了财务系统。 金立旗下原本有一家叫金立创投的公司,也已于2018年1月更名为新基地创投,董事长从刘立荣更改为吴昊天,吴是金立的副总裁。“这个公司明明是金立的,当时有一二十个亿的资产,现在独立开,是不是把资产剥离出去了?”舒庆阳说,广州、中山和湖南等地的渠道商还欠了金立数千万,这些钱是否已纳入金立的资产里,同样无人知晓。 但张立仁不太认同刘立荣转移资产或洗钱的说法。因为刘立荣和他妻子名下的资产都被冻结,承担连带责任,转移资产如果被坐实,况且这些钱还不是他本人的,他将面临法律制裁。而在他看来,富人最在乎的是两样东西:名誉和自由。“如果刘立荣真的为了钱,他早就可以退休或者把公司股份卖了,没有必要靠转移公司资产的冒险做法。” 04 商业黑洞 金立危机在引发着社会信任危机,也暴露出制造业的艰难。 “你说我的东西做得不好,不让我干我也认了,但我干好了,你不给我付钱,这个才是真正的制造业瓶颈!”谌权所在的企业决定收缩手机业务,把重心转向其他高端产品。他也开始做更严格的风险把控,包括尽可能减少与国内企业合作,尽量做海外业务。 这是谌权第一次与金立合作,他所在的企业给金立提供一种小部件,从头到尾几百万元,没收到过金立一分钱。 他是一家外企事业部的总经理,金立是他对接的业务,债务危机将直接影响他个人的信誉和晋升。而作为职业经理人,他从基层业务员做到事业部总经理的位置已经花了13年时间。 “中国的商业承兑是可以跳票的。”谌权拿来金立的商业承兑汇票去银行,发现金立的账户已经没有钱,汇票成了空头支票。2016年,工商总局还给金立颁发了“国家守合同重信用企业”的荣誉。 按照金立“3+6”的付款规则,前三个月是正常的账期,后6个月是商业汇票承兑日期。张立仁在今年拿到过金立数百万元的承兑汇票,他把汇票转付给他的供应商,但金立的银行账户已经无法兑现,最终他不得不又垫付了空缺的资金。 彭锦涛已经没有心思经营他的工厂了。他是典型的广东商人:低调,务实,不喜欢接触媒体。他的工厂在深莞交界的一个工业园里,一楼是模具车间,二楼是行政办公室,三楼和四楼也是生产车间。当天直到上午10点半,彭锦涛才出现在厂区,也是因为现在公司不忙,他才愿意出来和媒体聊聊天。 彭锦涛也算倒霉,第一次接金立的单子,近千万的货款一分钱没收到。他给金立提供手机辅料,货交了,账期到了,钱却没有如约而至。 他在2014年就察觉到手机行业不好做,慢慢转型做智能穿戴和健康产品,金立的生意是他朋友在2016年介绍过来的,由于自己的转型一直不成功,又加上朋友推荐,便接了金立的单。 彭锦涛很委屈,2016年美国制裁中兴让他的企业产生了近300万的坏账,2017年又碰上了金立套进去近千万。彭锦涛打算把工厂卖了,无奈现在也没人接盘。他以前每年能做七八千万的营业额,今年两千万都不到,还把之前几年赚的全部还了回去。 “做不好生意是我们自己的事情,碰到这么多无赖还能怎样?”这是令他们感到失落的地方,金立的债务危机,直接击垮了他的信心,“工人的工资越来越高,利润越来越薄,还动不动跑路。” 卓颖的怒火在于,金立明知道付不了钱为什么还要拼命下单?而且礼品不是手机生产的必需品,但金立在爆出资金危机前夜,订单不降反增,自拍杆的订单量从原来每月一两千个变成了一两万个。直到2017年9月,金立还给卓颖下了50万个抱枕的订单,这也给她增加了600多万的债务。她后来怀疑金立把礼品加价转卖给经销商,通过这种方式回款,缓解资金压力。 学费之高昂令人难以承受。舒庆阳雇佣了几十名工人,一年做1000多万,净利润七八个点,除了房租和税收,勉强能养活员工,可能年底还有点钱给几个负责人发些奖金,而遇到这样的灾年,“基本上十年白做了”。更让他郁闷的是,金立债务遥遥无期的时候,因为起诉金立,他花了10多万的律师费和将近50万的诉讼费,但赢了官司却被法院告知,没有可执行的资产。 (编辑:站长网) 【声明】本站内容均来自网络,其相关言论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,不代表本站立场。若无意侵犯到您的权利,请及时与联系站长删除相关内容! |